回声

我看我cp谈恋爱真的会哭。要调动情绪,所以贴的段落稍微有点多。

喻文州说得随意,但黄少天当然不会以为这是 “刚好路过”。喻文州总在这种地方格外体贴,既不太过殷勤,也不会给人太大负担,但又切实地让你体会到被他放在心头惦记的感受。
好似一张无形的网包围着你,温柔得恰到好处。
正因为他是这样,黄少天才会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分手后便不想再和他接触——因为接触得越多,就会沦陷得更深,也更难以割舍。
但他们的命运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缠绕在了一起。随着考察进度的推进,工作上的接触日渐多了起来,再加上同处一室。黄少天之前的弦绷得太紧,一旦稍有松懈,立刻就有很多旧日的习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像一只被挠了下巴的猫,一不小心就露出柔软的肚皮来。
表情、动作、语气…… 他们太过了解彼此,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在自然而然中落到对方最舒服熨帖的位置。这不是刻意为之,而是长久以来培养出的默契,而今三年过去,这种默契依然存在。只要不去想这人是喻文州,对于黄少天来说,他就是最好的室友兼合作伙伴。

啊——陆振华张嘴.jpg


他已经和黄少天分开太久了。久到黄少天习惯了戴眼镜、习惯了吸烟、习惯了用茶代替咖啡,久到喻文州在看到他戴眼镜时会油然而生一种感想:真帅啊,但是真陌生啊。
这一切都提醒着他,让他意识到,分开之后,他们彼此都有了新的爱好和习惯。黄少天以往能接受他的,未必现在依旧能接受。
他又想起昨天傍晚,从青溪乘车回到市里时,外面下着朦胧的细雨。黄少天和他都没有带伞,附近只有一家 711 便利店亮着灯。他拎着文件袋站在街边的房檐下,等着黄少天去街对面的便利店里买便当。
天色阴暗沉蓝得像海一样,雨水顺着鲜绿的葡萄藤蜿蜒着流下。初上的华灯映照在薄薄的水幕上,打出一片粼粼的亮光。
喻文州等了一小会儿,隔着雨幕看到黄少天走出 711。他手里拎着便当盒,顶着雨一路小跑着过来。穿过斑马线的时候,脚下踩起小小的水花,溅到裤脚上,晕出一片深色的湿迹。
他们一同向酒店的方向走去。黄少天的发梢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塑料袋隔在他们中间,一晃一晃的。透过袋子看到便当盒上熟悉的印字,还是黄少天原来爱吃的那一种。
喻文州忽然心软得一塌糊涂。
那一刻他突然很想亲一亲黄少天,亲吻他单薄甘甜的双唇,还有湿漉漉的眼睛。他甚至觉得,就算黄少天不答应和他在一起,能像此刻一样,一直和他并肩走下去便也很好。

你看,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分开呢。


他双手交握,直视着喻文州的双眼,突然问道:“文州,你后悔吗?”
这是分开之后,黄少天第一次叫他“文州”。
喻文州望着他诚实的目光,沉默良久,终于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果再来一次,我大概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从前年轻的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只凭着一腔孤勇,就敢孤身飞越整个太平洋。如同失明之人盲目乱撞,最后磕得头破血流。如今他们都已不再青涩,处事成熟、生活安定,却独独少了那一点勇气。
黄少天点了点头,仿佛毫不在意地说:“我没有后悔过和你在一起,我也从不后悔和你分手。
“但是有些经历,只要有过一次就够了。”
他再也不想,也没有勇气再去经历第二次。
“就这样吧。”
黄少天闭上眼,为他们之间的一切划上了一个休止符。
同喻文州在青溪这几天的相处好像一个偷来的梦境,梦里盛满旧时光一样温和而令人怀念的气息。他差一点就屈从于内心的诱惑,然而时间就如逝去的车轮,终究不会回头。
曾经的黄少天已经永远地停留在了过去,他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已经随着喻文州的离开,不可逆转地改变了。

其实不是不想在一起,是怕复合了又会分开……


握着手机,黄少天忽然很想听听喻文州的声音。
电话拨出后过了半晌,黄少天才意识到,这是个越洋电话,存下之后还一次也没有打过。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拿着手机,听着话筒里的呼叫音一遍一遍地响,觉得心一点一点滑落,仿佛下一秒就要堕入漆黑不见底的深渊。
过了很久,久得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电话那头终于有人接起。他听到喻文州熟悉的声音:“喂,少天?”
欢欣和喜悦蜂拥进他的心脏,黄少天应了一声,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到喻文州在电话那端继续道:“我在开会,有什么事吗?”
该如何形容黄少天那一刻的感受。
那些疯狂涌上的光亮和希望都戛然而止,在半空中尽数消散。头顶产生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将他卷入吞没,听不到风声和心跳声,连胸口都是冰冷的。
那一瞬间,黄少天闭上眼睛,感觉像死过了一次。
他原本想和喻文州说很多话。想和喻文州说母亲手术的事,告诉他自己压力很大,快要撑不下去;想和喻文州说他一直很想他,想到整个人难以忍受;想和喻文州说他睡不着觉,现在外面冻得好冷……
他还有很多很多话想告诉喻文州,可在听到喻文州开口说出那一句话的瞬间,黄少天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像再说什么,都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喻文州和他在感情上的温差,就像他们之间十二小时的时差,跨越了半个星球,遥远得令人只剩下绝望。
他捧着电话,视线模糊一片,冷风吹得连鼻涕都要流出来:“没什么,就是……感冒了,有点睡不着。”
喻文州不疑有他,温声劝慰:“多喝点热水,吃药了吗?吃过就好好睡一觉吧,别乱想,明早起来就好了。”
“吃过药了。”黄少天竭力压抑着喉头的哽咽,困难得几乎说不下去:“你去忙吧,我这就继续睡了。”
电话如愿挂断,黄少天看着通话被切断的界面,终于忍不住将头埋进膝盖间,颤抖着哭出声来。
后来黄少天没有再同喻文州提起过那个夜晚,也没有再同他说起母亲的病情,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改变。

这段我哭了,不舍得我们少天一个人伤心。


情欲带来的闷热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喻文州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黄少天已经穿戴整齐,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
喻文州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他走到黄少天的面前,听见他说:
“喻文州,我喜欢你。”
哦,我还以为你要说分手。
喻文州耐心地等着他把话说完。黄少天凝视着他的眼睛,又用力地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你。”
“我们分手吧。”
原来还是要说分手。喻文州的脑海里闪现过这么一个想法。听说人在精神疼痛的时候会反射性地冒出一些无意义的念头。
他想,原来是这种感觉。
短短的几秒钟内,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黄少天没有继续等下去,他站起身来,说:“那我先走了。”
刚迈开步子,手腕就被人按住。黄少天回过头去看他,喻文州却只是说:“今天太晚了,你留下吧,我再去开一间房。”
说完他就沉默地弯身捡起地上的外套,直到他收拾完东西转身离开,黄少天也没有听见他再说第二句话。喻文州的身影平静得好像根本无动于衷,他甚至没有露出过一丝动摇,就消失在了房门的另一端。
喻文州一步步地走过长长的走廊,拐进楼梯间,又连续下了两层楼,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刚才那段路程,他脑子里完全是空白的,好像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一般,只是一味地放空。
同样一条路,来时尚还是两个人,不过短短的几个小时,就变成了他孤身一人。
他怔怔地站在楼梯中央,腊月的寒风从窗户缝里呼啸着灌进楼梯间,冰一般的凉意刺得他颤抖了一下,丧失的痛感终于渐渐地恢复过来。麻痹的钝痛从神经末梢一寸寸攀爬上来,他慢慢、慢慢地蹲下去,将头埋进膝盖里。
耳边是死一样的寂静,寒冷从四面八方向他围拢,他蹲在广袤世界的中央,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他想起黄少天刚才说他喜欢他,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对方告白过了。原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真的失去时,还是痛得好像抽掉了身体里一根肋骨。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好像听见人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看见保洁阿姨奇怪又担忧的目光。对方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听明白是在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意识终于坠回到冰冷现实的人间,喻文州微微摇了摇头。他已经失去了那个唯一能够帮助他走出困境的人,现在他只剩下自己了。
他疲惫地站起身,拖着麻木的双腿,艰难地走下楼去。
那个假期他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在飞往美国的回程飞机上,身处万米高空,面对舷窗外的茫茫云海,喻文州忽然潸然泪下。
每一次他同黄少天见面,再分别的时候都很痛苦,然而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再不会有这种痛苦,以后也再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喻文州!!!啊啊啊啊你为什么是喻文州(大哭)


喻文州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少天,上一次在青溪,你问我后不后悔。我没有回答你。”
他看到黄少天蹙起了眉头:“在那之后,我却真的后悔了。”
黄少天抬起头,漆黑的眸光里划过一丝不可置信,还有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唇线紧抿,没有作声,继续听喻文州诉说着。
“少天,现在我们坐在这里,如果你再问我一次,如果你再对我说一次分手……”喻文州的“分手”两个字说得有些艰难,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郑重道:
“我会说,我不愿意,少天。”
“我不愿意和你分手,我很后悔,你还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沉默。良久的沉默。几乎望不见尽头的死寂。
黄少天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双手握紧撑着额头,身体前弓,形成一个脆弱而防御的姿势,仿佛不这样就没有办法稳定住身形。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是啊,喻文州点头:“我知道,过去的都已过去,我无法做任何弥补。但是少天,你可以原谅我吗?”
“没有什么……”黄少天说到一半突然哽咽了,他顿了一下,语速很快,声音低低的像在自言自语:“没有什么好原谅的,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告诉你,你只是什么也不知道。”
“少天,如果这让你觉得难过,你不需要努力说服自己。”喻文州轻声说,“也许就像你所说的,我们无法谈论对错,但是,你能原谅我在你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里缺席了吗?”
黄少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双手用力地握拳,深深地闭上了双眼。这是他压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痕,是他最难堪、也最不愿回首的一段岁月,已经烂在了记忆里,腐化流脓,从来不曾去触碰。如今却被喻文州强硬地掀开,剜掉化脓的表层,仍然是鲜血淋漓,一触就痛。
黄少天像被人扼住了咽喉,他张开嘴大口地呼吸着,像是涸泽后窒息的鱼类,竭力克制却还是崩溃。压抑情绪像火山一样汹涌地喷发出来,他眼眶干而发红,只是无声地,好像在痛哭一样地颤抖。
“我给过你机会,”黄少天脑海里混乱一片,“在我说、在我跟你、分手”他又一次哽咽了,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很费力地才能将话说下去:“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开口、如果当时你……挽留我……为什么……到现在才……”
“我以为,”喻文州抱住他,嗓音也有些轻颤,“我以为你早就下定决心,已经不想再听我辩解……”
肩膀上的一小块布料被眼泪打湿,喻文州张了张嘴,最后轻声说:“……对不起。”

破镜重圆还是可以看到我们喻文州同志从十代到二十代有那么一点点长进的!


“文州,刚才你问我的问题,”黄少天抿了下唇,才说,“我想了想,我不知道。”
他直视着喻文州的眼睛,少有地显得安静而认真:“我不想骗你,文州,我确实不怪你,但我还是没能完全放下。”
喻文州专注又平和地看向他,语气温存而包容:“没关系,我从没想过仅凭三言两语就解决这些问题。少天,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愿意等,直到你真正心无芥蒂的那一天。”
黄少天转向窗外。
喻文州就像一颗香樟树,挺拔的,温柔而又静谧的,生长在时光洪流的彼端。无论经历多少岁月的风霜雨雪,回头看时,他依然站在原地等你。
枝叶茂密广大,以无边温柔将你拥抱。
好像永远不会改变。
晨光渐渐转亮,黎明再次流淌过这座城市。
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讲道理,这里是不是在内涵喻文州不会跑不会追,是块木头.jpg


“不是我不叫你,”黄少天在摊子之间逛着,“我是要去喻文州那,你也一起跟来?”
“哇靠!”张佳乐睁大眼睛,“少天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你什么时候跟喻总监复合的?怎么不报告一下,快快从实招来!”
“我们还没复合,你想多了——哎老板,这螃蟹多少钱一斤?”
“还没复合——黄少天你自己品品,”张佳乐在那个“还”字上加了重音,“你就是想跟喻文州和好。”
黄少天这回倒是坦然承认:“我是想啊,有什么问题?”
“那你还不抓紧行动?”张佳乐来了劲,“不是说喻总监年底就要调职去B市了,你怎么还这么沉得住气?”
“什么?去B市?”黄少天猛然转头,“你从哪听来的?是不是弄错了?”
“就是前两天,蓝雨的小李过来时说的啊,他们那边都已经传开了。”张佳乐看看黄少天,“喻总监还没跟你说?”
黄少天摇头,听张佳乐一提,他突然想起之前在喻文州家的那个晚上,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他在电话里提及“B市”“多长时间”一类的词,只是当时黄少天并未在意。如今想来……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冰冷下去,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里,黄少天一时间在原地出了神,连自己挡到后面的人都没有注意。
摊主有些不耐烦地对他挥了挥手:“我说,你还买不买啊?不买就让一让,别挡着我做生意。”
“不买了,”黄少天松开手,拍了拍张佳乐,“你不是说去吃晚饭?走吧。”

人生就是大起大落!


黄少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喻文州的目光专注而炽烈,他甚至不敢抬头,怕只要一抬头,就会跌进无边的汪洋中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半晌,才低低地开口:“我一直……都很害怕,怕有一天,你再次离我而去,怕自己承受不了第二次打击……”
我知道,喻文州轻柔地说:“少天,相信我,好吗?除了你,我不会选择其他任何东西。”
人间的红尘香土自远方滚滚而来,翻卷起如浪的春色和千万树的花开。黄少天的胸口处似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喻文州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假使前方真的是万丈深渊,我也陪你一起跳下去。”
这真是太糟糕了,黄少天闭上眼睛想道。他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喻文州肉麻,而只觉得荡魂摄魄,心头狂跳不已。
爱是什么?
爱是从灰烬里开出的花朵,是绝望后重新生出的希望,是头破血流后再次迈步的勇气,是让两个聪明人变成傻瓜、奋不顾身跳下悬崖的浪漫固执。
在历经了那么多的人和事、虚度了整整三年的光阴后,兜兜转转,回过头来,黄少天依然爱着喻文州。

这段让我想起蜀少里小唐的心理活动。

若是真要这样一直落下去,直到坠入死亡,与他在一起,也不至于会寂寞了吧。


喻文州迈出门口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黄少天一手揣兜,半弯着腰逗着路边花坛里的猫。看见喻文州出现,他直起身来,笑容灿烂地挥了挥手。
这个笑容让喻文州心中微动,恍然忆起当年还在国外念书的时候,有一回黄少天在P大的校园里等他下课。当时林荫路上行人众多,喻文州却一眼就瞧见他,正蹲在道旁兴致盎然地喂着松鼠。察觉到有人走近,他也是这个样子抬起头来,冲着喻文州招了招手。
那道身影跨越了漫长的岁月,同眼前的画面重合在一起。好似一切都未曾改变过,唯有他们自身成长为了更好的人。
喻文州想,他们都曾做过一些不成熟的决定,也经历过分离的坎坷与挫折。所幸生活对他们足够温柔,当他蓦然回首时,黄少天依然还在原地等他。
他轻轻闭了闭眼,又张开。
午后的阳光正好,将整条大街都照得通明透彻。喻文州的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自然地牵过黄少天的手,十指相扣:
“走吧,少天。”

作者其实每一章都贴了一段诗或者歌词,最后一章贴的是温瑞安《末恋》。啊,当时读完真的,太感动了。
那我点播一首——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
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